120山崩地裂

疏朗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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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不管做了多么周密安排,贺朝阳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。

    “你很紧张?”每天例行电话中,凌未听出了他不对劲。

    “也不算紧张,就是……”贺朝阳拧眉思忖了下,道:“就是心理没着没落。”

    “要不我过去看你?”贺朝阳近轰轰烈烈地搞演习,别说搞得整个宁北省都为之侧目,甚至连凌未都从一些秘密渠道得到了一些消息。

    “你别过来了,我近真抽不开身。”他很想见凌未,但是随着地震日期临近,安南已经变成了危险城市。

    “那好吧。”凌未叹了口气,安慰道:“做事不要苛求圆满,有些事问心无愧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未未……”贺朝阳低叹了一声,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。

    “嗯,别怕,我陪着你。”

    哄小孩一样话语从凌未嘴里说出来,贺朝阳郁闷心情一扫而空。“未未,我真是爱死你了!”

    八月一日,下午两点,安南市第四次防灾演习正式开始。

    贺朝阳政府广场前帐篷里坐镇,他有想过去章古,但是那样未免目标太明显了,好像他已经知道震中就章古一样。想来想去,贺朝阳按捺住了这场冲动,能做都做了,就算心里再担心,也要做好指挥长工作。

    马跃洪对他搞得演习既不支持也不反对,纯粹是置身事外态度。前三次演习,都是贺朝阳一手主抓,马跃洪只是参与过一次例会,讲了一番鼓励话而已。

    到这第四次演习,马跃洪已经有了看热闹心态了。没有哪个地区会两个月内连续搞四次防灾演习,等这次演习一结束,很就会有省里领导来找贺朝阳谈话了。

    一个市长不抓经济不抓管理,整天搞演习像什么样子!

    “马书记,演习就要开始了,您有什么指示没有?”贺朝阳演习前,例行到马跃洪帐篷里问了一声。

    马跃洪从报纸上抬起了头,笑道:“我对这些可是门外汉,还是市长来吧。”

    贺朝阳见马跃洪还是不想掺和进来,遂点了点头,道:“那我就宣布开始了。”

    机会已经给你了,你不抓住,可就不要怪我了。

    下午两点零二十分,演习正式开始。

    贺朝阳坐指挥台前,神色凝重,整个指挥所几乎听不到声音。

    经过两个月轮番教育,现各个职能部门已经基本上拧成了一股绳,因为你不做好工作,贺市长就不饶你,已经有个被撸了官猴子,这些小鸡们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。

    有时候人就是这样,虽然嘴里埋怨,但是真有了压力,动力也就来了。

    安南市干部们就是如此。贺朝阳一再施压,几乎压迫到了他们容忍底线。可是贺市长也说了,这将是后一场演习,等地震局给出预警时间过去之后,马上就能恢复正常秩序。

    有了这根胡萝卜前面吊着,各级干部不得不拼命去努力。胜利曙光就眼前,冲啊,同志们!

    防空警报长鸣声中,安南各处群众都开始了行动。

    他们从单位,工厂,学校中走出来,有汇集到家门前空场上,有则选择了空旷马路,孩子们老师指挥下,有秩序地集中到学校操场。这其中让人关注是二小学生,因为被商铺挤占了学校操场,孩子们只能老师带领下来到了大街上。

    幸好因为全市都搞演习,为了给二小学生们以足够避险空间,二小门前马路已经禁止通行。

    “哈哈,这好玩。”孩子们集中到一起,一开始还抱头蹲地上,大多数孩子还戴了家长自制棉质帽兜。但是随着时间加长,也没有要地震预兆,很多孩子就有些按捺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同学们,蹲原地,保持安静!”老师们马上就开始维持秩序。

    “老师,到底会不会地震啊?”有大胆学生问道。

    “不管会不会发生地震,现上面没有发布完成演习指令,同学们就必须待原地。”老师很严肃说道:“我们现要做,就是随时听候命令。”

    见老师神情严肃,捣乱学生乖乖闭上了嘴。

    反正再熬上十分钟演习就结束了,不怕!

    与小学生们抱持同样观念还有市政机关工作人员。

    他们聚集市政府前广场上,一边等待演习时间过去,一边窃窃私语,“你说贺市长这么热衷搞演习是怎么回事?难道搞演习也能出政绩?”

    “谁知道呢!听说贺市长以前京城工作,难道京里时兴这一套?”

    “别搞笑了!我叔叔现就京城,怎么没听说京里也有这个?”

    “还别说,我觉得贺市长这次有点小题大做了,地震局不是都说了,地震几率有,但是地震强度和烈度并不能确定。通知大家做做准备也就算了,哪能把全市活动都停了,全员搞演习?这要是上面怪罪下来,他兜得起吗?”

    “兜不起才好呢!”有人挤眉弄眼道:“老马近憋屈够呛,估计早就想着整他呢!”

    广场上窃窃私语声蔚为壮观,里面不仅有机关干部,还有一些住附近群众,安南本就是多民族混合区,抱怨贺朝阳小题大做声音可不只是汉语。大家都知道防灾很重要,但是像贺朝阳搞得这么疯魔领导,可没几个。

    或者说,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。

    “你说贺市长想什么呀!”一个清族群众抱怨道:“我今天还要去乡下看望父母呢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!我们老家山里,听说山里群众今天都要集中到镇里。”有人不忿道:“昨天我妈还给我打电话,说乡里干部硬是用担架把我奶奶从家里抬到了镇上临时医疗点。他们这么蛮干,等演习过了,我非得找政府好好说道说道不可!”

    这个人愤怒马上就得到了大多数人响应,大家都对这个小题大做地震市长心怀不满,不就是一次几率只有百分之几地震吗?至于把演习搞这么大?全安南市下辖七个县市,哪一个都跑不掉,甚至把工作都做到了深山里,贺爱演市长这次真是玩大了!

    “贺市长,我已率部到达指定位置。”唐小礼按照约定,简短地进行了汇报。

    “嗯,随时待命,注意人身安全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官方汇报完毕了,唐小礼又有些犹豫,他这次把队伍拉到章古搞野训,并没有被上面为难。但是贺朝阳安南搞得一次比一次规模大演习,可是被安南市班子成员当做过失记到了账上,万一没有地震,恐怕贺市长对上对下都不好交代。

    可是正如贺朝阳自己所说,如果地震不发生,那么舍了这顶乌纱又如何?安南全市二百多万人,可不是闹着玩。

    “哥,你说地震真会发生吗?”演习已经接近尾声,天清气朗,实不是个会发生地震日子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。”贺朝阳沉着道:“人事,知天命吧。”

    此刻,时间已经指向了两点三十二分,上一世地震就是此时发生。贺朝阳看着墙上时钟,那钟还一秒一秒跳动,贺朝阳紧紧地盯着它,全神贯注。

    周俊陪他身边,有些担忧,贺市长这是魔怔了?

    “市长?”

    贺朝阳不动。

    “市长?喝口水吧?”周俊轻声道。

    贺朝阳恍若未闻,看着时钟走过了两点三十二,渐渐像三十三分滑去。

    难道,地震真不会发生了?

    “老师,我脚都麻了,咱们能回去了吗?”有学生可怜兮兮地抬头问道。

    “演习结束命令还没下,再等等吧。”

    老师看着越等不越不耐烦孩子们,有些心焦,怎么上面还不给通知呢?这么些孩子蹲马路上也不是个事啊!

    相比起老师们焦虑,医院那边简直乱翻天了。

    “院长,我手上有两个紧急手术,现已经接近演习结束时间,咱们是不是能进手术室了?”骨科医师已经往院长跟前跑了两次了。

    院长看了看表,又看了看电话,摇了摇头。“再等等。”

    “再等下去病人非截肢不可!”

    这位也是急了。瞪得脸红脖子粗。

    “不是有应急预案吗?不然就现帐篷医院做。”

    “院长,明明已经到结束时间了,为什么上面还不下命令?帐篷手术室能和专门手术室比吗?出了问题谁负责?”

    院长满脸凝重,后咬了咬牙道:“我先请示一下。”

    学校孩子们沉不住了气了,医院病人们都有情绪了。

    然而,让人无法招架是,聚集各个乡政府群众们。

    这些群众大多是从偏远山区被村干部们一起带到乡政府,如前所述,有卧病床老人还是干部们半强迫地抬出来。

    面对群众们无奈且愤怒目光,村干部乡干部们不是不心虚。

    可是这都是上面命令啊!官大一级压死人,谁也不敢拿自己前途开玩笑不是?

    不就是演习吗?不是就折腾吗?听说折腾完这次就不折腾了,多给老乡赔个笑脸,多说两句好话,唬弄唬弄吧。

    就村民们围着干部们要说法时,贺朝阳也开始了动作。

    时钟已经指向了两点三十五,再过两分钟还没动静,就……贺朝阳心情复杂地看着时钟,走到这一刻,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悲是喜。

    预期中地震没有来临,或许真是上天护佑吧!

    “市长。”周俊看着忽悲忽喜市长,担心地叫道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贺朝阳很淡定,“外面怎么样了?”

    “群众们有点焦躁了。”等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,上面也不说到底怎么处置,也不怪群众们有想法。

    “各级部门运转还正常吧?”

    “正常。”周俊觑了他一眼,小声道:“很多干部都请示什么时候演习结束。”

    贺朝阳看着墙上时钟,一直到时钟走到了两点四十二分位置,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。

    已经过了十分钟了,看来这次安南是真避过去了。

    “市长啊!”正沉思间,指挥所帐篷帘子被掀开了。马跃洪笑眯眯地走了进来,“刚才省里沙副省长给我打了个电话,沙省长听说你又搞演习,让我特别嘱咐你一句,演习要搞,但是也不能影响正常生产生活嘛。”

    贺朝阳点了点头,道:“谢谢沙省长对我关心。”

    看马跃洪笑眯眯模样就知道,这不过是这老家伙省领导面前给自己上一次眼药。

    大规模演习有个屁用,压根就没有地震,现连省领导都对比表示了关切,看你贺朝阳这次怎么翻越五指山!

    “市长,三点了。”周俊小声提醒道。

    贺朝阳看了眼时钟,时钟已经指向了两点四十七分,他抿紧了嘴唇,打开指挥台麦克风。

    “我是贺朝阳,现全体演习人员听我号令……”

    贺朝阳那句演习结束还没吐出口,脚下就猛然一晃。

    “市长!”周俊一把扒住了桌角。

    随着他惊叫声,一声沉闷似雷声响从远处破空而来。周俊摇晃中似乎看到天际燃起了一颗巨大火球。

    大地一瞬间剧烈地晃动起来,贺朝阳扶着桌子,努力稳定住自己身体。

    马跃洪站帐篷门口,一脸地不敢置信。

    而此刻,外面已经乱了,嬉笑孩子们掉落砖瓦碎块中失声尖叫,想要强行进入医院大楼医师趔趔趄趄地往后退,那些围攻村干部村民们都傻了眼,他们张大了嘴巴,看着那眨眼就坍塌成一片废墟政府大门……

    摇晃大地中,建筑物倒塌烟尘中,大自然威力压迫着每一个人,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地震会是这样,动都不能动,只能任凭大自然发泄它怒火。

    惊恐脸上,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。

    这不是演习,这是地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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