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.23|家

烟秾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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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肖家村的夜晚一片宁静,月亮已经是丰满的上弦,几乎快到到半圆形状,淡淡的照在这小乡村。乡间的小径上有着银色的月华,倒映着黑色的树影,还有流萤从草丛中飞来飞去,就如点点星光坠落在了人间。

    彦莹迈着轻快的步子往肖文华家走去,一路上听着夏虫在低低的吟唱,偶尔还传来一两声狗叫,或许是她的脚步惊扰了它们的清梦。她的身边还走着简亦非,紧紧的跟着她的步子,唯恐有半分落后。

    刚刚在肖家屋子外边闹了个笑话,简亦非吃饭的时候都不敢抬起头,只顾端着饭碗拼命扒饭,将一张脸都埋进了饭碗里头。肖老大不住的朝彦莹使脸色,示意她去夹菜给简亦非,彦莹指了指简亦非:“阿爹,你没看到?简大哥的脸把饭碗都遮住了呐。”

    简亦非一口气把饭扒光,站了起来抹抹嘴:“三花,你带我去下那村长家,我已经跟林知州说好了,林知州说要他明日去知州衙门。”

    这青衣卫大人拜托的事情,林知州还能不答应?况且知州衙门本来就缺个文书,上次他就交代高主簿去选了,可是隔了这么久也不见他挑了人过来,这高主簿做事越来越拖拉了。林知州心中嘟囔了一句,脸上却堆着满满的笑容,连忙答应了简亦非的要求:“让他明日就来!”

    二花听着说肖经纬可以去做文书了,惊喜得眼睛都睁大了不少,肖老大看了看彦莹与简亦非的背影,转过脸来见着二花笑得古怪,有些莫名其妙:“二花,你这是咋了?”

    “没啥,没啥,我是在想,还是识字好,能去做文书。”二花有几分心虚,赶紧站了起来,伸手就去收拾碗筷,见着这边几姐妹朝她挤眉弄眼,脸又红了。

    走到肖文华家,院子门已经关上了,彦莹扬声喊了一句:“村长,村长!”屋子里有人应门,就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,肖文华家大儿媳走了出来,把门给打开:“哟,三花哪,快些进来!”

    肖文华大儿媳瞧着彦莹,只觉得她全身上下都是金光闪闪,听说肖老大家招人做事,一日只做大半日,能有三十个铜板,可不会比那些出去做事的男人差呐!她笑得眉毛眼睛都挤到了一处:“三花,我还正寻思哪日去找你,没想到你自己找过来了,快些进来!”

    肖文华刚刚准备躺下,听说彦莹来了,赶着披了衣裳就往堂屋来了,才踏进门,就瞧见了简亦非站在彦莹身边,一颗心就“扑扑”的乱跳了起来:“婆娘,快些泡茶啦!”

    “村长,你就甭客气了。”彦莹朝肖文华笑了笑:“我是来捎个信的,知州大人让经纬大哥明日就去知州衙门做事呐!”

    “啥?啥?这么快!”肖文华高兴得嘴巴都合不拢,一双手脚都不知道该朝哪里放,摸了摸脑袋,又摸了摸胳膊,只觉得太不真实,咋就这样容易呐?今日下午才跟肖家三丫头一提,明日经纬就能去做文书了!

    以前自己真是有眼无珠,忙着去讨好四斤老太,却没得一点好处,肖文华深深的懊悔了,朝彦莹诚心诚意道:“真是要多谢你哪,三花!”

    简亦非拿出一张纸出来:“这是知州大人给肖经纬发的聘书,明日他拿着这个去知州衙门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肖文华拿着纸看了个不歇,上头的字他认不全,可见着那鲜红的印章便笑得合不拢嘴:“好好好!”转脸吩咐婆娘:“快去叫经纬出来,好好给公子来磕个头!”

    简亦非摆了摆手:“磕头就算了,这不过是件小事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不行,怎么着也该让经纬出来感谢公子。”肖文华捏着那张纸在手里,一只手都在微微打颤,他那大儿媳在旁边见着,心里头直泛酸水,肖经纬是肖文华老二的长子,在孙子辈里排行老二,旁人家里头,爷爷最疼长孙,可肖文华最喜欢的却是肖经纬。

    从小便送了他去念书,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,上回拜托四斤老太去跟她表哥高主簿说那这事情,送了二十两银子,好像今日又拿了十两银子出去了,这肖经纬在他心里头是宝,自己儿子就是一根草!

    肖文华大儿媳酸溜溜的,端着茶走到彦莹面前:“三花,啥时候也把我家大石头给弄出去赚些松泛钱哩?”

    彦莹笑着将茶盏接了过来,摇了摇头:“肖家大婶子,我哪有那样的能耐?”

    “怎么没有能耐?我瞅着咱们肖家村的丫头,就你最厉害!”肖文华大儿媳涎着一张脸,声音变得很是柔和,完全没有她平日里头的粗嗓子:“都说你雇了不少人给你做事,我那石头可以去做不?”

    彦莹呵呵一乐:“大婶子,我现在人手够了,等着要人的时候,我再和你说。”

    肖文华大儿媳有几分失望,不过依旧是笑容满面:“那好那好,你可要把这事情给放到心底里头。”

    “村长,我正好还有两件事情要跟你说。第一件就是我爷爷那事,你赶紧催着他来找我爹说这重新分家的事情。”肖木根虽然口里嚷着要分家,可还没行动。若是他拖一拖,拖到年底,那事情便不一定利于自己了,许宜轩走了,简亦非肯定也要跟着走,到时候自己背后没人,林知州不见得会理会自己,得趁热打铁将这事情给结了。

    肖文华有几分奇怪:“三花,你怎么比你爷爷还着急了呐?”

    “村长,我能不着急嘛?我们家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,你们个个看在眼里,现在好不容易赚了点银子,他便想着要来算计,我那老爹又是个老实疙瘩,不知道为自己家里盘算,那也只有我这个做女儿的来给他打算了。”彦莹喝了一口茶,只觉得满口都是苦味,低头一看,那叶子一片片的,将茶盏口子都盖住了。

    肖文华没有注意到这些,只是在一旁点头:“那倒也是。”他在肖家村旁人面前神气得很,可上回吃了彦莹的亏,心有余悸,所以到了彦莹面前老实本分得很,不敢再生事端。

    “村长,我这事情就拜托给你了,总得在这三五日里头弄好。”彦莹将茶盏放到了桌子上头,这茶水苦得她不想喝第二口,也不知道这茶叶是买的,还是自家揉的。

    “那……还有一件什么别的事情?”肖文华般弯着腰,全然没有第一次见面的神气,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鞋面,很是小心谨慎。

    “村长,我在想着帮村里的人赚银子。”彦莹见肖文华的脑袋忽然抬了起来,眯缝在一处的眼睛猛的睁开,不由得有些好笑。她盘算这个主意有好一阵子了,村里不少人眼红她家赚钱多,肖老大与肖大娘总觉得心里头有些不安,走出去听着别人的议论,回来的时候就心事重重。

    其实大周的民风还算淳朴,可谁不想把自己家弄得更好些?谁又不想多挣银子?要是自己能领着肖家村的乡民们一道致富,那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说闲话,自己也有不少好帮手了。经过几个月的相处,彦莹已经将肖家村里的人家摸了个七七八八,心中有一本帐,哪些人家值得信赖,哪些人家只能收了做小工,不能交付重担,她都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百香园现在卖的东西还比较简单,毕竟她到大周只有这么久,开发出的品种少,所以还需要快些将百香园发展起来。现在百香园主打产品是罐头,红油酸笋与口蘑和各种水果罐头都卖得很好,每天至少都卖了一二十坛。

    时兴的菜蔬虽然卖得好,可因着东西少价格低,赚不了太多钱,与那凉菜粽子合在一处,每天最多赚出十来两银子。彦莹已经筹划好要做烤鸭鸭脖那些产品,这活计比做罐头又要精细些,她还需要好几个帮手来研制开发,等着做成功以后,可要添不少人替她做事才能将这事儿转得开。

    若是东西卖得好,她便要去别的州郡开分号,与其去请陌生人,不如请同村里的,知根知底,而且是自己一路培养出来的,也会对自己感激。

    彦莹将自己的计划跟肖文华说了下:“村长,我想跟你说哩,到时候我可能要请不少人做事,这些人都要签契书,到时候你要在场做担保,这样我才信得过。”

    关于请帮工伙计的事情,大周确实要比前世有得天独厚的条件。铺子里请的伙计基本上都是本土人氏,扯起来好像都是熟人,低头不见抬头见,万一谁做了贪墨的事情,被人知道了,回村一传,这人便抬不起头来了。这时候的人,都讲究宗法观念,谁做了坏事给族里丢了脸,肯定是会被千夫所指的,所以彦莹一点也不担心请不到合适的人,只不过要肖文华这个身份来震一震,就更顺当些。

    肖文华连连点头:“三花,你是在做大好事哩,中,中,你啥时候要请人了,只管跟我说就是,我去帮你挑人!”

    彦莹抿嘴微微一笑:“那就这样说定了!”

    简亦非朝肖文华拱了拱手:“大爷,那我们就先告辞了。”

    “哎哎哎,经纬怎么还没出来?”肖文华扯着脖子喊了起来:“经纬,经纬!”

    第一百二十章确定

    “经纬,你这是咋的啦!”肖文华怒气冲冲的走到了肖经纬的屋子里头,刚刚他还想趁热打铁,让肖经纬出来向简亦非道谢,攀上了这个贵人,以后在知州衙门里也好走得起些。可是没想到,婆娘进去喊肖经纬出来,可他就是闷头在屋子里边,怎么喊都不开门。

    简亦非与彦莹刚刚告辞,肖文华的大儿媳一边收拾茶盏,一边撇着嘴笑:“毕竟是读了书的,不比咱们眼皮子浅,听说能去知州衙门做个文书,早就欢喜得不行了。哼,那阵子要是送了我家大石头去念书,保准现在都已经考上举人了。”

    肖文华不理会她,蹬蹬蹬的一溜小跑到了肖文华门口,伸出手啪啪啪的将门板敲得山响:“经纬,经纬,你把门给打开!”

    “吱呀”一声门开了,门后露出了肖经纬半张脸,那脸上没有欢喜,只有些许沮丧。

    “经纬你这是咋的了?”肖文华伸出手一把拧住了肖经纬的耳朵:“那位简公子帮了咱们一个大忙,将你塞到知州衙门里头做文书去了,你干嘛还是这模样?”

    “爷爷,我不想去做文书。”肖经纬靠在门边上,有些闷闷不乐。

    “什么,你不想去做文书?”肖文华气得抡起巴掌来想扇下去,可瞧着肖经纬那白白净净的脸,又不忍心下手:“娃儿,你莫要小看了这文书!听人家说,有五六两银子一个月哩!”

    肖经纬耷拉着脑袋,一言不发靠着墙站直了,根本没有理会肖文华在说什么,心里头只是在想,自己要是去了豫州城,以后就不能经常回来了,见二花的次数也少了,还不知道二花会不会喜欢上别人,他心上心下的劝在想着二花,只将那文书的好处都丢到了一旁。

    “爹,你那孙子可没把五六两银子看在眼睛里,你就别给他操这么多空心了!”肖文华大儿媳从门边经过,说得阴阳怪气:“经纬,你可真是有志气哟!”

    肖经纬要是去知州衙门做了文书,那可比自家大石头好了不只一点两点,肖文华的大儿媳心里头嫉妒得直冒酸水,真恨不得自己的儿子也念过私塾,这样也就可以拿了那张纸到知州衙门里去做文书了。

    “你快去睡你的觉!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!”肖文华朝大儿媳呵斥了一句,走进肖经纬屋子,将门给关上:“经纬,你跟爷爷说呐,怎么就不想去做文书了?你还想继续念书考举人不成?”

    肖经纬摇了摇头:“爷爷,我都花了家里那么多银子了,怎么好意思再去考举人?”

    “那你说说看,到底是为啥哩!”肖文华有几分纳闷,这肖经纬究竟是怎么了?放着银子不要,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!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肖经纬挣扎了下,脸色有些发红:“爷爷,我明日再和你说,今晚我好好想想。”

    “中,你再仔细想想!”肖文华对于自己这个孙子千依百顺,自小就偏心着他,旁人不敢顶撞他,只有肖经纬能开口跟他唱反调。只是肖经纬一直很乖顺,出言反对的时候并不多,肖文华也并没有将他的异样放在眼里,手里拿着那张纸,洋洋得意的走回了自己房间。

    第二日天刚蒙蒙亮,肖文华家的院子门便开了,一条细瘦的身影从院子里溜了出来,两边看了看,四周静悄悄的一片,屋子里的人还没起床,他举步飞快的往外边跑了出去。

    肖老大家早就有了动静,自从开了百香园,肖家姐妹起床的时候提前了半个时辰,各自带着筐子,忙着去摘最新鲜的口蘑与菜蔬。

    二花与四花两人背着一个大筐子往菜园子走了去,清晨的空气说不出的新鲜,里头还夹杂着一种淡淡的青草香味。小路旁边的草地上滚动着晶莹的露水,就像珍珠一样,洒落在一片翠绿之上,不住的发亮。

    推开菜园子的篱笆门,二花看了看那边新开出来的一垄菜地:“有简大哥帮忙,这事情可快多了,才一晃就有一垄新的菜土了。”

    四花在一旁抿嘴笑:“二姐,要是经纬大哥来帮忙,那就更快了。”

    二花转过脸去:“说什么呢!他那小身板,哼……”一边说着,一边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,眼角边上荡漾出了春水的微波。

    放下筐子,姐妹俩拿了镰刀开始隔菜,“呲啦呲啦”的响声非常月儿,就如一支动听的乐曲一般。两人一直弯着腰割菜,脑袋都不敢抬,唯恐浪费了时间,就见那筐子里头的菜慢慢多了起来,绿色一点点的堆积着,差不多将筐子给盖住。

    “二花,二花!”有声音从篱笆那边传了过来,二花与四花回头一看,就见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那里,穿着淡青色的长袍,显得格外斯文。

    “哟,才说了他,怎么就来了?”四花哈哈一笑:“二姐,你咋脸红了?”

    “呸,谁脸红了!”二花狠狠的啐了四花一口:“小妮子,就会胡说!”

    四花拎着筐子往前走了些:“好好好,我胡说,我才不管你们呐,我得快些割了菜回去,三姐等着要呐。”

    二花望了望朝她慢慢走过来的肖经纬,直起了身子:“肖经纬,你找我?”

    “哎……是哪!”肖经纬磕磕巴巴的应了一声,有几分局促不安:“二花,我找你……有点事。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事就快说,没看见我正忙着?”二花笑微微的望了肖经纬一眼,见他有些窘迫不安,赶着又添了一句:“要不,你就帮我来干活,中不中?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。”肖经纬赶紧将长袍撩了起来,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二花身边,弯下身来:“是要割菜?”

    “嗯呐,你就选着那些嫩的摘,太老了的就不要了。”二花指了指那韭黄,向肖经纬示意。第一天她们搁韭黄韭白的时候,都有些舍不得,老的也割了下来塞到里头,彦莹发现了以后将那些老了的都挑出来扔了:“二姐,咱们可不能做这样的事情,会毁招牌的!宁可少赚点,也要留好口碑!”

    彦莹说过,为了贪点小便宜,把老了的菜塞到里边,人家对百香园的印象肯定不好,以后要买东西也不会想着来百香园了,这就叫做因小失大。肖家姐妹听着彦莹这样说,个个都记在心里,割菜的时候,宁可将那些老了的扔掉,也不把它们放到筐子里头。

    肖经纬低头看着二花做示范,她的手就像一只白色的蝴蝶,才扇动下翅膀,那嫩黄的韭黄就在她手心了。“二花,我有件事情,想问问你呐。”他的眼睛望着青翠的菜地,觉得嗓子眼有些发干,都不敢抬起头来,一张脸慢慢的烫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啥事情?你说!”二花手下不停,一边痛肖经纬说话,一边飞快的割着菜。

    “我爷爷要我去知州衙门里做文书。”肖经纬才说了一句就梗住了,下边该怎么说?他有些茫然,难道自己要开口问二花,你是不是喜欢我?我要是去了豫州城,回来得少,你不会变心吧?

    “做文书是件好事,听说每个月不干活都能拿银子哩。”二花笑吟吟道:“恭喜恭喜,你终于算是熬出头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可是……”肖经纬跟在二花身边,一连说了好几个“可是”,却还是没有把那话说出口,二花也不着急,继续往前边慢慢的割着菜,脑袋都不抬,汗珠子滴滴的落到了脚下的菜叶子上头。

    “哎呀呀,经纬大哥,我看你还是叫肖二石头好!”四花虽然在前边一点割着菜,可耳朵却没闲着,竖得高高的在听着呢,见肖经纬好半日还没把那可是后边的话说出来,不由得替他着急:“你是不是想说,你喜欢我二姐?”

    “啊?”肖经纬一怔,几乎要跳了起来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不知道?只要不是个瞎子,瞧着你现在的模样都知道!”四花嘻嘻一笑:“经纬大哥,我来替你问了吧!二姐,你喜不喜欢经纬大哥?”

    肖经纬的心蓦然放松了,他直起身子来,眼睛热切的望着二花,想听她的回答。

    二花瞅了一眼四花,哈哈一笑:“小丫头不过十二岁,就啥都知道了?那你告诉他,我喜不喜欢他!”

    “啊?”肖经纬又将目光投向了四花,声音里头有些可怜兮兮:“四花,你说……说说看!”他犹犹豫豫好半日,才鼓足了勇气道:“二花,你告诉我中不中?”

    “嘿,你这傻子!”二花又好气又好笑,从韭黄上头抹了一把露水就朝肖经纬甩了过去: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家院墙外头?哼,要是不喜欢,我早就拿了大扫帚出来赶人了!”

    “你、你、你……你喜欢我?”肖经纬的嘴巴咧得老开,几乎要到耳朵根子那里去了,他觉得自己一身轻飘飘的,两只脚踩着棉花堆子一样,走路都有些不稳当。

    “经纬大哥,你小心些咧!”四花瞧着肖经纬的脸瞬间变得通红,赶紧吆喝了一句:“大清早的,你没有喝酒吧?”

    “没、没、没有!”肖经纬傻呵呵的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第一百二十一章龚亮

    日头已经升起在树梢,肖来福赶着骡车停在肖老大家门口,甩了甩鞭子喊了句:“三花妹子,快好了不?”

    细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,六花的小脑袋出现在门边:“来福大哥哥,你等会,我三姐她们正在洗菜,就快好了!”

    “嗐,谁家买了菜回去不得自己洗?你三姐做事也太仔细了!”肖来福端坐在骡车的前边,打量了下肖老大家的院墙,赫赫,那上头的琉璃瓦可真是神气,锃亮锃亮的发着光,哪日自家也能起这么好的屋子,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。

    耳畔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,肖来福转脸看了看,小路那边来了两个人,他赶紧跳下车来迎过去:“村长!”

    肖文华乐呵呵的带着肖经纬走了过来,朝肖来福点了点头:“要进城去不?”

    肖来福点了点头:“可不是?每日要送肖家三丫头过城里去哩!”

    肖文华一屁股坐在了骡车的板子上头:“正好,捎上我们爷孙俩,一道过去。”

    “经纬大兄弟是要去做啥子?”肖来福打量了肖经纬一眼,淡青色的儒衫,干干净净的一张脸,格外的斯文秀气:“经纬大兄弟越发的俊秀了。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。”肖文华十分得意,伸手指了指肖经纬:“我们家经纬才学好!这不,知州大人知道他有才学,亲自写了一封信过来,要他今日去衙门呐!”

    听着说是知州老爷亲自写了信过来,肖来福肃然起敬:“我就知道经纬大兄弟有出息!知州老爷找他有啥子事?”

    “衙门里头少个文书,知州大人知道我们家经纬学问好,特地让他去补这个缺!”肖文华乐得合不拢嘴,捏着那张文书不住的摇晃。昨晚肖经纬还抵死不去做文书,今日一早起来就答应了,这少年人的心思可真是奇怪,一会儿一个主意,不过不管怎么样说,只要他答应下来就好,肖文华这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。

    “哎呀呀,大兄弟可真是不错,吃上官家的饭了!”肖来福惊呼了一声:“这桩大事,可要好好做酒席才行!”

    肖文华点着头,很是得意:“那是当然!”

    自家的孙子有学问,现在去了知州衙门里做文书,以后跟那些富贵人家打交道多了,指不定有哪家夫人看上了他,要招了他去做女婿哩。肖文华一只手捉着车板子,心里头想得美滋滋的。

    彦莹与几姐妹抬着筐子走了出来,筐子不住的往下滴水,身后湿嗒嗒的一路。肖来福赶着上去帮着将筐子安放好,彦莹跳到了骡车上坐着,见肖经纬也坐在那里,嘻嘻一笑:“经纬大哥要去衙门了?”

    肖经纬今日才得了二花的话,现在心里头已经将彦莹也看做亲近的人了,他看了看彦莹,穿着一身碎花衣裳,打着两根大辫子,正在朝自己甜甜的笑。他赶紧笑着打招呼:“三花妹子,铺子里头生意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还行。”彦莹将两条腿擦了擦,裤管儿边上有些水,凉沁沁的。

    肖文华很严肃的咳嗽了一声,他的经纬可是秀才,现在又要去做文书了,咋能这样不矜持?可不能轻易跟旁人说话,哪怕是这肖家的三丫头帮了忙才弄了他进衙门的——毕竟也得要自家经纬识文断字才行不是?

    “爷爷。”肖经纬有些拘谨,转脸看了看肖文华那版得紧紧的脸:“你哪里不舒服?”

    “经纬,我想跟你说哇,现在你是官家的人了,有了身份,做事就要有分寸,哪些话该说,该和哪些人说话,心里头都要有杆秤!”肖文华唾沫星子飞了起来:“就算是家里头的人,像你伯娘那些,都是无知妇人,你别和她们说话,掉了自己的身价!”

    肖经纬有些手足无措,爷爷这话,不分明是在指桑骂槐的说身边的三花?他局促不安的转脸看了看三花,见她依旧是笑意盈盈,这才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“爷爷,这话可不能这样说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肖文华取下脚上的鞋子拍了拍:“怎么就敢跟爷爷犟嘴了?打不死你的!”

    彦莹在一旁笑着插话:“村长,刚刚不是你自己说的,经纬大哥可是官家的人,有身份了,你咋还能拿鞋拔子打他?那不是扫了他的脸?”

    肖文华听着一愣,将鞋子重新穿上,重重的咳嗽了几声,将脸撇到了一旁。

    气氛马上就变了,肖文华沉默无语,肖经纬坐在中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,彦莹没管他们祖孙两个,与肖来福一路说着话:“你们家枝儿可是灵活呐,来福大哥!昨日我看她洗那些桃子,手脚麻利,又洗得干净!”

    肖来福将枝儿塞到了彦莹这边来做事,彦莹见她跟六花差不多年纪,就让她到了六花那一组,专门做些洗洗刷刷的粗活。她瞅过几次,见枝儿做事很认真,桃子擦洗得干干净净,没留一根绒毛,倒也是个勤快的。

    “我们家枝儿是聪明!”提到枝儿,肖来福的眉眼就止不住的笑:“三花,多亏了你,现在她一日能挣二十个铜板,她娘对她都好了不少。”

    “来福大哥,嫂子把狗蛋这么宠下去,那可不中哩!”彦莹手扶着筐子,想着肖来福家的狗蛋,现在就已经有些娇纵的模样了,要是再不好好约束着,只怕以后就是个混世魔王。

    “哎……”肖来福叹了一口气:“我说过她,可一点都没用。”

    “来福大哥,男娃女娃一样重要呐,你说呢?”彦莹笑着望了一眼远处的天空,红艳艳的朝霞已经慢慢退去,金色的阳光普照着大地,明亮温暖。

    “那是。”肖来福由衷的说了一句:“你瞧瞧你们家,都是女娃,可哥哥中用,跟男娃没区别!现在四斤老太骂绝户头,人家都说她哩,说你们家女娃就是男娃一样!”

    车子慢慢到了豫州城,肖文华嚷着让肖来福先送他去知州衙门,彦莹微微一笑:“只怕现在知州大人还没去府衙,你先到了莫要吵了人家!”

    肖文华想着也是,拉着肖经纬下了车:“咱们先去吃个馒头填填肚子!”

    肖来福赶着车去了东大街,时辰还早,两边的街道开业的铺面并不多,零零碎碎的开了几间,就像人的牙齿缺了几枚一样。走到百香园门口,就见铺门开了一半,龚亮正拿着抹布在擦廊柱,那边几根已经被擦干净了,灰褐色的主子发着亮闪闪的光。

    见着彦莹过来,龚亮赶紧放下了抹布,忙着走出来和彦莹一道抬筐子:“肖姑娘今日来得晚些。”

    “今日多摘了些菜蔬,不过也没晚多少。”彦莹与肖来福将一筐口蘑搬了进去:“咦,这屋子里头咋又变了样子?”

    原先她的菜蔬筐子是放到中间摆着的,现在却挪到了左边那个角落去了,整间屋子显得空荡荡的,中间那地方缺了一大块。

    “肖姑娘,”龚亮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:“我觉得这屋子中间摆菜筐子不太好,正好把那边给遮住了,我们就三个人,有时看不到这里,被人偷拿了东西可能也不知道哩。”

    咦,这人还很细心嘛。开业头三日自家几个姐妹都出来帮忙,昨日搬家没人过来,人手少了,这弊病就出来了。彦莹笑着点了点头:“没问题,这样放着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龚亮这才松了一口气:“肖姑娘不计较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我计较啥?你把店子这样收拾了下,挺不错。”彦莹瞅了瞅龚亮,见他个子不是很高,但一双眼睛里透出机灵劲儿,想到了四花说的话,不由得心中一动:“龚亮,你多大年纪了?怎么还不找媳妇呐?”

    “找媳妇?”龚亮摇了摇头:“我这条件,谁会嫁我?”

    他爹死得早,娘又身子有病,一直要吃药养着,熬到去年终于也撒手去了,除了三间破屋子,龚亮再也没有别的财产,媒人也曾来问过他几次,可见他家这样子,都只是摇摇头就走了:“大兄弟,你多攒些银子,到时候我再来给你拉线保媒。”

    在前边那个铺子里做了两年多伙计,不料主人家说走就走,登时丢了个饭碗,闲着在家里,打了一个月短工,如意酒楼的李老爷派人找了过来,看他愿不愿意继续做伙计。

    做伙计比做短工要好,做短工,做一日是一日,今日做了还不知道明日有没有活干,做伙计便不同了,工钱高,又稳定,怎么着一年半载还是能做下去的。听着有这好事,龚亮喜滋滋的答应了下来,等着见了东家,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    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丫头,竟然要在东大街开铺子?龚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可事实就是这样,肖姑娘是老板,他这个年长十岁的人却只能乖乖的听她吩咐。

    开始龚亮还不服气,才过了三日,他便对彦莹心服口服,怨不得人家年纪轻轻能做东家,肖姑娘心灵手巧,说话老到得不像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。再看看人家的人脉,豫王世子、林知州、豫州首富李老爷,还有一个穿着白衣身份不明的简公子……这哪里是他能比得上的?

    这人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,龚亮心中叹息了一声,自己好好干活,看能不能得到肖姑娘说的那额外的奖励就好。

    “龚亮,你的亲事我给你留心着。”彦莹笑吟吟的望了一眼龚亮,见他张大了嘴巴好半日没有说话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:“怎么了?欢喜得傻啦?”